权利之奴:揭秘三个晚清知识分子的从官之路 时间:1970-01-01 08:00 发布者:tianxiu 徐世昌
作者:王学斌
1886年6月11日,盛夏初至,烈日似火,偌大个都城,居然无一丝清风。这一天,朝廷放榜,将宣布殿试名次。湿闷的暑气令焦虑渴望的士子们心田愈发躁动难耐。
苦苦等了一天,直到日头偏西,朝廷的喜报才姗姗来迟。天津籍考生徐世昌(1855~1939年)恰外出拜客返来,于堆栈门口见到上谕:“徐世昌,第二甲五十五名,着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十年寒窗苦读终有回报,徐天然悲喜交集,热泪盈眶,于当天日志中写道:“君恩高厚,被宠若惊,益当积极有为,以期报国承家也”。与此同时,在房中枯坐了一天的贵州籍考生陈夔龙(1857~1948年),也接到上谕。点儿背的是,他考卷以一字之误,竟置三甲,以主事用,签分兵部。而一同中式的贵州老乡赵以炯、李端榘等,均入翰林院,差事安逸而补缺甚快,这着实令陈情何以堪!他不禁捶胸顿足,慨叹上天不加眷顾。要说反响最淡定的,尚属蒙古正黄旗考生荣庆(1859~1917年)。听闻榜单,此君既未喜极而泣,也不愤愤不服,而是清闲地倚在枕上翻看历代名流字帖。
依照清代仕宦老例,若不出不测,二十年后(1906年),这三位“50后”士子应能位居要职,成为新世纪清廷倚仗的栋梁之才。果不其然,这三位科举同年日后皆腰金衣紫,出任朝廷高官。只不外,一入政界深似海,大概连他们都没预推测,几十年后的本身,居然蜕变为本身当初最讨厌的那类人。
清贫与无奈
这三位士子,都是身世清贫,毫无配景之人。
听说徐世昌呱呱坠地之际,“其状貌端秀,头角峥嵘,长老皆许为大器”。然而他的脑筋好像并不灵光,尤其是应试本领较差,科考通常积极到场,结果次次名落孙山。白驹过隙,一转眼徐世昌已近而立之年,昔日的那股锐气消磨泰半,他也感触入阁拜相的抱负似只是一个白天梦。一次,徐乡试竣事,几位好友相邀聚于相国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人问徐世昌未来有何志向,徐醉眼迷离,举杯苦笑道:“他日或大祧,或议叙,或幸成进士为即用令,若分省得河南,除杞县、太康,必师孟尝君广纳食客。”河南旧有“金杞县、银太康”之称,堪为各州县中之上等肥缺。可见徐世昌此时颇为务实,在他看来,能统领一县、衣食无忧已实属难过,什么申明显赫、位极人臣之类是绝对不敢奢望的。陈夔龙亦然。八岁那年,陈父病逝。有人劝陈家三兄弟弃学做生意,陈母应曰:“一息尚存,不忍使廉吏之子沦于驵侩也!”于是陈母以“纺绩得赀,藉供馆谷,每每机杼之声,与余兄弟诵读之声彻于达旦”。虽生存艰苦,陈夔龙倒也安之若素,日复一日挑灯勤读,希冀通过科考改变运气。早先陈之文运颇旺,连战连捷,19岁便高中举人。孰料好运却忽而戛然而止,“南宫累次报罢”,眼看就要迈入三十岁的门槛。与徐、陈情况相似,虽是旗人,但荣庆七岁丧父,家景悲凉,“陋巷欺压,非复阀阅矣”。不外他资质聪颖,少年得志。要知道,27岁便高中进士,这在清末满蒙显贵中堪数百里挑一。
既然这三位既不是出自官宦世家,亦非坐拥金山银山之富豪,故他们唯有从下层做起,期盼凭真才实学来为朝廷效力,谋得升迁。只惋惜抱负很饱满,实际却总是很骨感。依照清制,每三年都要对翰林院庶吉士举行甄别测验,结果优等者授编修,次等者授检验,及格者改任各部主事或知县。假如结果不合格,欠好意思,那就请您继承学习,再等三年。徐世昌不通古学,文笔一样平常,天然不受时任掌院学士的翁同龢老爷子待见。徐在这个净水衙门一待就是六年,竟未曾得到过一次外出主持地方乡试的差事,乃至连当帮手的时机都没有。好不轻易结识了天津老乡王文锦侍郎,徐请他帮助先容新差事。王为人倒也通融,计划将徐保举至南书房,孰料大学士潘祖荫以为徐真才实学,难过此任,不予采取,又将他撵回翰林院。其时翰林院有所谓“八红八黑”之称,“红翰林”天然是官运亨通的那一类,而“黑翰林”则是指仕途崎岖的官员们,徐即位列“八黑”之一。最令徐无奈的是,熬到第八个年初,他终于可以外放河南,谁成想还未等朝廷颁布委任状,母亲忽然病逝,徐只得暂弃升官动机,回家奔丧,其霉运可谓冲天。
荣庆也好不到哪儿去。供职翰林后,荣庆之生存好像未见任何转机。有清一代,京官最为清苦,他们时常入不够出,只得借贷过活。彼时之荣庆,便是这般境况,于是便成为都城寺库和银号的常客。如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三月初八,他“以马馆百五并贽银百五还大德通。己丑(1889年)八月月朔乞贷,别的二百,另为立据付息。欠债累累,今始清二非常之一也。”同时,荣庆之仕途亦颇晦涩。据《清史稿》载,自高中后,他“迁转迟滞。荣庆当引见之时,或讽以乞假。谢曰:‘穷达命也,欺君可乎。’”要钱没钱,要权无权,十载京官,荣庆着实暗澹。
固然,最悲催的莫过于陈夔龙。这位老兄自从赴任兵部主过后,简直如坠入苦海而难以自拔。兵部在六部中堪称最差,按“京师风俗,以吏、户二部为优选,刑部虽瘠,补缺尚易,工部亦有大婚、陵工保案,以冀捷获,唯礼、兵二部为最苦。礼部尚无他途杂进,依然书生本性,最次莫如兵部员司,以常年测之,非二十年不克不及补缺。”这就意味着,纵然再精彩、再良好,陈熬到五十岁,充其量照旧个六七品的小官。
严酷的实际虽无声无息,但却报告这三人一个铁一样平常的原理:书读得好,不即是官做得大;志向高远,也必需平安落地。十年转瞬即逝,徐世昌、陈夔龙与荣庆,已靠近不惑之年,仕途的黄金年事渐行渐远。要么改变本身,要么继承迷恋,人生的岔路口就在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