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秦汉以降，大量有关丝织美丽的术语领域，被移用到文学品评范畴，成为文学审美的“语言模子”和“头脑模子”。这是一种极为特别而风趣的文学审美征象。对付这个题目向来还没有人作过专题研究。本文将这个文学审美征象开辟出来，并作了开端的探究。丝织美丽作为我国一种陈腐的文明，对付古代文学审雅观念、文学创作、文学话语和文学品评等运动，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从美丽到文学履历了非常漫长的审美进程。接纳美丽美“模子”品评文学，如许的文学品评活着界上是独树一帜的，可谓是“丝国”的佳构。在当前的古代文学和古代文论研究中，本文提供了一种新的思索。 秦汉以降，大量有关丝织锦锈的术语领域，被移用到文学品评范畴，从而成为文学审美的“模子”。这是一种极为特别而风趣的文学审美征象。那么，这种文学审美征象是怎样形成的?此中的秘密安在?据我所知，向来还没有人对此作过专题研究。本文初次将这个文学审美征象开辟出来，并举行一点开端的探究。 一 我国事天下上最早发明丝织武艺的国度。考古事情为我们提供的证据有：6000年前象牙盅上的双蚕纹（1975年至1978年间，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5000年前的半个蚕茧（1927年，山西夏县西阴村仰韶文化遗址出土），4700多年前的丝织物残片（1958年，浙江钱山漾文化遗址出土）①。《尚书》中关于“黼黻绣，五采作服”和“厥贡漆丝，厥篚织文”②的文献纪录，也证实了我国丝织武艺汗青的久长。到了殷商时期，彩丝提花织绣武艺已经到达了很高程度③。随着丝绸的对外商业，中国很早就得到了“丝国”之称④。 新石器期间有两大发明，一是彩陶，二是丝织。前者缘于食，后者缘于衣。彩陶是人类艺术第一大佳构。陶器之外形，千奇百态；色彩之运用，简便明快；彩绘之构图，稚拙秘密……，先民们将“食”的感性激动和理性敬拜的聪明，发挥得极尽描摹。与彩陶武艺比拟，丝织武艺的成熟却晚了很多。新石器期间的丝织还处于发轫阶段，不染色，也没有图案。彩丝织绣武艺出现于何时，如今人们还不大清晰。但是，到了商周时期，彩丝织绣武艺已经很遍及了。以是，彩绣是继彩陶之后人类艺术第二大佳构，其色彩之富厚，构图之风雅，是远远凌驾了彩陶的。但与彩陶所差别的是，丝织美丽武艺更为全面深入地浸透在人们的一样平常生存与社会文化之中。诸如，原始宗教方面，有“蚕神”和“蚕王”崇敬；礼节方面，有周代日、月、星、山、龙、虫、黼、黻等十二章纹祭服；政治方面，“夫罗纨文绣者，人君后妃之服也”，而一样平常布衣黎民只能“耋老尔后衣丝”（《盐铁论》第二十九）；交际方面，丝绸美丽成为对外商业和奉送的珍品，开辟出了一条“丝绸之路”；民风方面，美丽也成为贵族男女婚嫁丧葬的必用物；笔墨方面，甲骨文中由“糸”（细丝）和“丝”衍生出的笔墨就有100多个。荀子《蚕赋》云：“功被天下，为万世文。礼乐以成，贵贱以分。养老长幼，待之尔后存。”名为咏蚕，实在也是对丝织武艺的歌颂。总之，由于丝织美丽在宗教、礼节、政治、交际、民风和笔墨等方面的文化增值，因而具有秘密性、意识形态性和审美性。 固然，丝织美丽最具有代价的，照旧它的审美性。昔人以为，用彩丝织成图案者曰锦，刺成图案者曰绣，也合称美丽。锦与绣只是工艺伎俩差别，而雷同的则是都讲求构图和色彩（《考工记》：“五采备谓之绣”），也都很斑斓。因此，昔人便常用美丽装饰本身的生存，除了制作衣、被、衾、带、帐、帆、囊等物件外，还用来装饰宫室、车船和字画等。由此看来，锦与绣是古代中国人审美创造的佳构，也是古代中国人审美意见意义和审美抱负的典范标本。究竟也标明，丝织美丽的发明和大量生产，深潜伏先民的意识里，形成了比拟富厚的审美履历。这些审美履历积淀时间久长以后，便又形成了一种审美生理定势，即发生了“美丽美”的原型审美范式和“模子”。《辞源》“锦”字条说：“锦为美物，因以喻美丽华丽”；“绣”字条又说：“富丽、精致如绣”。很显然，《辞源》也是将美丽作为审美模子对待的。这个“美丽美”的“审美模子”，既是一个“语言模子”，又是一个“头脑模子”⑤。也就是说，以“美丽美”作为审美模子，并以此为参照和规范，对别的的审美工具举行审美头脑和言说。这一点可从古今汉语中探求到大量的证据。先看“锦”字例： （1）、锦鳞：有斑斓斑纹的鱼。范仲淹《岳阳楼记》云：“沙鸥翔集，锦鳞游泳”。 （2）、锦鸡：一种色彩美丽、羽毛富丽的鸟。杜牧《朱坡》诗云：“野翘霜鹤，潭舞锦鸡”。 （3）、锦石：色彩和纹理华丽的石头。罗含《湘中记》云：“山有锦石，斐然成文。” 次看“绣”字例： （4）、绣壤：植被色彩斑斓的地皮。张仁美《西湖纪》云：“间或渡平畴，履绣壤。” （5）、绣岭：风物斑斓的山岭。陕西省临潼县骊山上有东绣岭和西绣岭。杜牧《华清宫三十韵》诗云：“绣岭明珠殿，层峦下缭墙。”（6）、绣户：古时妇女所住的富丽居室。鲍照《拟行路难》诗之三云：“璇闺玉墀上椒阁，文窗绣户垂罗幕。”再看“美丽”词例： （7）、美丽谷：庐山有一处山谷，奇花异草，红紫匝地，如被美丽，故名美丽谷。贯休《将入匡山别芳昼二公》诗之二云：“世情天下愁杀人，美丽谷中归舍去。” （8）、锦天绣地：形容情况斑斓如美丽一样平常。李翠微《元宵艳曲》云：“灯如昼，人如蚁，总为赏元宵，妆点出锦天绣地。” （9）、美丽江山：形容江山或领土如美丽一样平常斑斓。戴良《秋兴五首》其二云：“王侯第宅迷茫外，美丽江山感触中。”亦作“美丽国土。”朱德《寄南征诸将》诗云：“美丽国土摒挡好，万民尽作主人翁。” 以上所举各例可见，鱼、鸟、石非锦，壤、岭、户非绣，谷、天地、江山也非美丽，但均以锦、绣和美丽名之，就是由于这些事物或有美丽的色彩，或有精致的斑纹，堪与美丽媲美。在这里，美丽成为审美的参照物和模子。即人们运用美丽的审美履历为模子，对付鱼、鸟、石、壤、岭、户、谷等事物举行审雅观照。“美丽”审美模子不但运用在天然审美和社会审美方面，也大量运用在文学审美方面。诸如： （10）、绣虎：曹植的别号。《玉箱杂记》云：“曹植七步成章，号绣虎。”这是指曹植诗思灵敏，文采富丽。 （11）、美丽堆：指文采富丽，佳句精致。白居易《卢秘书二十韵》诗云：“笔尽铅黄点，诗成美丽堆。”唐人谢廷浩以辞赋闻名，号美丽堆。 （12）、锦心绣口：形容文思精美，词采富丽。李白《冬日于龙门送从弟京兆从军令问之淮南觐省序》：“常醉目吾曰：‘兄心肝五藏（脏）皆美丽耶?否则，何开口成文，挥翰雾散?'”柳宗元《乞巧文》：“骈四俪六，锦心绣口。”⑥ 由此可见，美丽也成为文学的审美模子。这一点将是下文要偏重探究的题目。 二 美丽作为文学的审美模子，对付我国古代文学不雅念的劈头具有产生学的意义和代价，大概说是文学不雅念的原始发蒙。诸如：“文”、“文章”、“文采”和“文华”等术语，早先是用在言说丝织美丽的话语里。秦汉以后，这些术语才渐渐被移用在对文学作品的审美评价中。由于在昔人看来，美丽美与文学美之间有着奥妙的审美干系，大概说是“美丽美”审美模子产生作用的必定产物。解读这些术语标记，还可以看到隐蔽于此中的诸多审美秘密。现实验解读如下： 文。甲骨文写作“”、“”、“”，具有“美”的意思⑦。《说文》云：“文，错画也，象交文。”如今，一样平常以为，“文”与原始纹身有关。而我以为，这是一种缺乏实证的说法，真真相形恐与原始编织有关。陶文与甲骨文中都有“”标记，恐是经线与纬线相交之形，也是麻织、毛织和丝织最简便的标记归纳综合。而“”、“”标记，更像是有斑纹的织品，或鱼网，或麻布，或丝帛。《考工记》云：“青与赤谓之文”，是指两条差别颜色的经纬线相交而成的图案，这便是丝织美丽了。段玉裁注云：“纹者，文之俗字”，“像两纹交互也。”这也从一个正面证实“文”与丝织品有关。假如如许明白，与甲骨文“美”意才是切合的；如明白为“纹身”，则与原始义和厥后义均难符合。 文章。段玉裁以为，先秦古笔墨应写作“彰”。《说文》云：“，也，从彡文”。“，有彰也。”“彰，彰也，从彡章。”明白“彰”的要害是精确释读“彡”标记。段玉裁以为是毛笔及所画的斑纹。我以为，这是误释。《说文》云：“彡，毛饰、画文也。”画文即斑纹。仰韶文化半坡型彩陶上就有如许的斑纹装饰，不外多于三根。此中“彡”三根斜线，是一个归纳综合性 的标记。它既可以为毛线、麻线、丝线，也可以是绘画的线条。这至少是许慎的意思。参照《考工记》的说法，“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此中除了“赤”重复外，现实上这“彡”就指“青”、“赤”、“白”三种颜色的丝（毛）线。这与原始彩陶的用色相近，彩陶斑纹多以红、黑、白三色为主。“彡”（三）代指多种颜色的丝（毛）线，即黑色线。那么，“彰”就是由种种颜色的丝（毛）线织成的彩绸（或毛织品）。而“彡”三色斜线，是织布机上经斜线的真实写照，为象形。这是“彰”的转义。作为文学的“文章”根源于“彰”，即用种种富有情绪色彩的笔墨，写成斑斓的篇章。在昔人看来，文学作品也应该像丝织美丽一样风雅雅观。大概说，丝织美丽（彰）是文学作品（文章）的原型标本，文学作品是丝织美丽的变形生长，两者之间有一种奥妙的同构干系，大概是一种“比”的干系。 文采。“文”作为“”，是黑色丝织品；作为“纹”，则是丝织品上的斑纹。《说文》云：“采，取也。”段玉裁注云：“木成文，人所取也。此‘采'为五‘彩'字。”所谓“木成文”，即草木着花，泛指花草；所谓“人所取也”，是指人到大天然的花草中去取像，然后举行绘画或美丽创作。这是“文采”的转义。在昔人看来，美丽斑纹之美与文学作品的语言之美具有必然的相似性，故常用“文采”一词来评价文学作品的语言美。 以上通过对“文”、“文章”和“文采”的解读，从中可以看出由美丽到文学的演变历程。“美丽美”不但是“文学美”的原型标本，也是文学的审美模子。正是这个“美丽美”的审美模子，范例和影响了厥后的文学创作、欣赏和品评。在此底子上，形成了富有民族特色的文学不雅念。这种陈腐的文学不雅念不停传承到了当代。上世纪40年代，刘永济老师在武汉大学执教时，还在报告着这种陈腐的文学不雅念：“盖‘文'之为训，本有文采、文饰之义，即平常语言，亦多遮盖之词，以是动不雅听、增情趣也。”⑧鉴于此，我以为，具有五彩壮丽之美的“文”或“文章”之称呼，比西化式的“文学”（literature）要更正确更斑斓，乃至从名称可以看出“富丽”之美来，也更可以或许表示中国文学的审美精力。 别的，另有“丽”早先也是丝织美丽的最高的审美领域，秦汉以后才成为文学的审美领域了。只管这其间的现实情况比拟庞大，比方以儒家头脑为主的文学审雅观念重“丽”，而以“天然”为宗的道家和以实用是求的法家、墨家则轻“丽”。对此不多说，将另文叙述。这里只是谈谈丝织美丽作为文学审美模子，对付文学审雅观念的现实影响。 其一、宗“经”头脑。“经”字转义是纺织机上的纵线（或纵丝），引申为要害和规则，再引申为经典；其根源于经纬之经，再上升为经典之经，遂成为一种哲学理念。凡“经书”之“经”，盖源于此。诸如有《易经》、《书经》、《诗经》等；与此相对，也有《易纬》、《书纬》、《诗纬》等。刘勰《文心雕龙》“文之枢纽”局部，既“体乎经”，有《宗经》篇；又“酌乎纬”，有《正纬》篇。先是取用了“经”、“纬”转义，再用其引申义。前者如：“按履历讳，其伪有四：盖纬之成经，其犹织综，丝麻不杂，布帛乃成”；“先纬后经，体乖织综”（《文心雕龙?正纬》）。后者如：“‘经'也者，长期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极文章之骨髓者也”（《文心雕龙?宗经》）。在刘勰心目中，此“经”乃为儒家经典，不但以为文章源于儒家经典，并且将儒家经典作为论文的规范。这是荀子以来的传统文章不雅念。但究实在，可见仍有丝织美丽的原型不雅念存在。譬如，“圣贤书辞，总称文章，非采而何?……若乃综述性灵，敷写器象，镂心鸟迹之中，织辞鱼网之上，其为彪炳，缛采名矣。”“故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尔后纬成，理定尔后辞畅，此立文之根源也”（《文心雕龙?情采》）。这些言论都是“宗经”头脑的详细表示。